那年那山那砖坯

—— 孙爱国

栏目:现代诗歌发表日期:2022-05-01浏览量:175

那年那山那砖坯

  文/孙爱国


题记:砖坯主要用于打火墙取暖,相当于暖气。把和好的泥装入木制模具里,扣在平地上,整理成型,晾干码垛待售。一般几十平方大小的人家一个火墙大约需要三百多块砖坯。火墙在乌鲁木齐和新疆各地州较普及。上世纪八十年代之后随着楼房的普及逐渐退出城镇采暖市场。

             一.

    碾子沟,长途汽车站再往西不远,过了过境公路就是雅玛里克山了,乌鲁木齐人习惯称妖魔山。据说与当年军阀盛世才的黑暗统治有关。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山脚下已有不少自建民居。这个方向有上山的羊肠小道,附近几百米有一条上山的简易公路。我和我的几位哥哥就在这当面的山上建起了简单的砖坯作坊,连续打了六年砖坯。当年的情景一幕幕都清晰,栩栩如生。

  1968年我十岁,那是父亲去逝的第三年,母亲受“照顾”去了客运司食堂做临时工。我们弟兄五个,大哥在南疆兵工厂半工半读,二哥十五岁辍学照顾招工,去了新疆轴承厂,他们都是刚刚能自己管自己吃饱。我们还有弟兄三个都在上学,最小的弟弟六岁。

    山上的施工作业条件很差,上山下山坡陡难走。用土量大,土质差,夹杂的碎石片难以清理,锋利如刀。制坯时纯粹是用手挖泥,碎石片割手是“大概率”事件。我们哥几个从春后到深秋,沒有一个人是十指完好的。当时割破,一个机灵抖擞,自产血小板止血,那成千上万的砖坯的确都溶凝结着我们的鲜血。等到当天的砖坯拓完,伤口跳着痛痒的时候,再用胶布简单缠绕了事。经常都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沒有停歇的时候。

   和泥要到山下挑水。横穿过境公路,再到居民区边的新兴巷附近的小河里挑水。说滴水贵如油是不过分的。乌市人通常把这条小河称作“小黄河”。小河流量挺大,整夏不断,碗蜓数十公里,流经主城区,而且大部分都是敞开式的在地面流淌。现在“小黄河”还在,只是夏季水流量较小,象个“破落户”,而且很多河段都被予制板覆盖,很少有人关注,风光不再。

    挑水上山,平地部分也全是上坡,还要横穿过境公路。山地部分更是困难,一步一叩首,步步都难走!中途想歇脚根本没有放桶的地方。

    开始的时候我徒手上山都是小吁大喘的。行至半山腰还要停顿小息两次。如果要带工具上山那就增加难度了。平时都是两位哥哥挑水。后来我也能挑了,只是我每次只能挑两个半桶。每天泡土和泥都要八九担水!遇到增加产量挑水更多。典型上山的那段路实际上只能侧着身,横着担子一步一步往上挪!弯弯曲曲的上山路,地球吸引力顺着肩膀向下压迫着,成锐角倾斜着,感觉有人向后使劲拉狠命的压榨!下山的路也要小心带着刹车,防止失足摔倒受伤!

    我们弟兄三人分工合作,各有重点。二哥确实最不容易。十五岁为了减轻母亲的压力辍学招工。拓砖坯的那几年,每天早晚都陀螺般的奔忙在工厂工地和家之间。大哥远在南疆的时候,义不容辞担当起了一副长子的重担!

   我家大哥每次从库尔勒回乌市更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带领我们天天创高产!尤其是最初那几年,一副弱小的身板,辅佐母亲支撑建设着这个家。

    三哥是我们家的“沙和尚”,闷头干活说话少,一副“老船长”的形象。最初那年抬水上山,我走前三哥走后,他有意把水桶拉向他那一边!

    只有六岁的弟弟也有仼务,每天分他一块“自留地”,搬砖坯!吓唬他,搬不完不让回家。娇生惯养,同情悲悯有什么用?哪里什么时候都不会相信眼泪!生存才是硬道理。

         二、

    我们通常都是早上拓坯,每屉四至六块,六块的屉子我是免为其难了。每年的整个工期除去偶有恶劣天气作祟,平时我们哥几个每天都要产出一千块以上。那时候我们是既怕刮风下雨,又昐着刮风下雨。

    前一天晚上刨好土担够水和好泥再翻一遍泥才能收工回家。正值文革两派对立时期,整天都被迫地沉浸在客运司和冷库大喇叭宣传高分贝的喧嚣之中。收工回家拍拍身上的泥土,狼吞虎咽无肉少油的晚饭,洗洗臭脚和皱皴的双手,上床便睡。

    作家梁晓声在电视访谈节目里说到他上小学四年级的班主任很反感他那双因劳作而严重皱皴的双手,差一点被逼辍学,我自然是感同身受。那时候我是极力掩饰,不让老师同学看到我那整天扒土抓泥和水风蚀、黑皱皴裂的总是有点胀肿的双手。母亲督促,每过一周我们就要努力认真的用热烫的水泡手、用刷子刷手,反复多次。母亲说“多烫多泡会好一些,看着有点象人手了”。尤其是到了秋后,冷风凉水挂霜的泥,手背指缝虎口都会裂口,钻心跳着疼。有了霜冻也舍不得停工。早上出工抱一暖瓶热水倒在水桶里,冻得难受了就把双手伸进去暖暖。结果是又多了一种奇痒的“享受”!

         三、

   每天早上六七点我们会被闹钟叫醒,穿起“工作服”,眯着惺忪的睡眼去工地了。街上空寂少人。那种走在路上打盹的“特殊功能”就是那时体会的。其实只能算是眯瞪吧。这事很快被二哥发现,随即被叫停,太不安全了!

    二哥最辛苦。每天早上他和我们一起上山拓砖坯,拓完以后迅即换下工作服赶公到碾子沟公交车站去北京北路的新疆轴承厂上班,晚上下班再上山,刨土挑水和泥翻泥。周而复始,天天如此。

   经过紧张的作业,上午九点左右我们就打出了一千块左右的砖坯。然后快速下山回家换装吃早饭,玉米面发糕,玉米面糊糊就咸菜。丢下饭碗一路快走去上学!

    那几年不论如何努力,我还是会偶尔迟到,老师同学盯着你,如芒在背!

    中午下课,撒腿往家赶,自力更生,一块玉米饼,半个西瓜,吃完迅即往工地跑。弯腰下蹲,趁着砖坯半干迅速翻起,整齐排成几列纵队,使用专门的墩板搧板修整得四楞见角,再打开通风晾晒。弄完以后,一路小跑去上下午的课。学校在经一路阿克苏办事处对面。那时候自行车算是家里的“大件”,想骑也没有啊!

    下午两节课后第三次返回工地。将砖坯抱走码垛盖好待售。这种轻体力技术含量低的活平时都是我的工作。修整拓坯场地,很重要,是细活。准备细沙辅料,刨土挑水和泥翻泥,破油布盖好,收拾场地工具,披星戴月回家转。

    我们喜欢星期天。比平日里产量要高,不用来回跑。母亲星期天休息。中午母亲送饭。经常是大瓦灌盛着素汤饭,配自制凉菜和玉米饼。母亲厨艺一流,送饭都是回回吃光。我们这个家全凭母亲操持。平时母亲上班,也是把饭菜提前做好了等我们回去热了吃。

   我们一干就是六个春夏秋、六年时间。从根本上改变了我们家的衣食温饱。度过了那个特殊年代的困苦时光。

    雅玛里克山有我忘不掉的童年!


2022.5.1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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