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笔灰里的春天

       李老师今朝退休了。

       他站在讲台上，胸佩大红花，花红得格外耀眼，映着他花白的头发。那头发原本是乌黑亮丽的，不知何时竟被粉笔灰染成了这般模样。那些细小的白色尘埃，早已渗入他的皱纹，变白了他的鬓角，却始终未能掩盖他眼中跳动的数学之火。

       李老师个子不高，站在讲台上却显得格外高大。他讲课时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就在耳边。他的板书永远工整，像是一排排站得笔直的士兵。那些数字与符号，经他的手绘出，便有了生命，在黑板上一跳一跳地钻进我们的脑海里去。

       他讲数学题时，眼睛会发光。一道题，他能讲出三四种解法，就像变戏法似的。有时我们听不懂，他便不厌其烦地重来，直到每个人的眼睛都亮起来。他的耐心，像是无穷无尽的数列，永远找不到极限。

       初春的黄昏来得特别早，他的办公室却总是亮着灯。灯光下，他为那些迷途在数学迷宫里的学生绘制地图。办公桌抽屉里永远备着薄荷糖，"给大脑加点油"，他说这话时，眼角的笑纹里藏着无数个熬夜批改作业的夜晚。

       他的幽默像是函数图像里突然出现的拐点，总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让我们笑出声来。严肃时，他又像是一道无解的多元方程，让人不敢造次。这样的老师，学生们怎能不喜欢？

       如今，他就要离开这三尺讲台了。那讲台见证了他多少汗水与心血？见证了多少个春夏秋冬？粉笔灰落在地上，积了又扫，扫了又积，像是永远下不完的雪。

       李老师，他用一支细小的粉笔，画出了无数人生的轨迹；用两袖清风，诠释了教师的品格。那些函数与直线，在他手中都有了温度。他把青春写成了黑板上的数学公式，又把公式化作了我们胸中燃烧的火焰。

       夕阳透过窗棂，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那些他亲手写下的公式正在黑板上慢慢褪色，但他种在无数年轻心灵中的数学之花，却永远绽放。走廊尽头，传来下课的铃声，这是他教师生涯的最后一个休止符。而我们知道，在某个没有粉笔灰的地方，他依然会继续解着人生的方程，绘制着育人的弧线；用他特有的方式，演绎着永恒的数学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