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叹息

父亲的叹息

原创/韩桂兰

        今夜又梦到了父亲，醒来后心象被堵住了一样，很闷很疼。
       父亲过世已三十多年，是患胃癌死的，那年六十四岁，时间停留在农历甲子年七月七日凌晨两点多，逝时外面下着小雨。家人们都累的睡着了，只有我守在面前。
        父亲是逝世前一年冬天生病的，当时夜里老是失眠口干，内热不退，肚口发胀，饭吃的越来越少。叫他去看，老说没事。就一直这样忍着。
        后来家人们发觉他越来越瘦，情况很不好，五叔和哥一起带他到南通平潮，看了专科门诊，诊断是胃癌晚期。当时医学没现在发达，没有化疗放疗的说法。要么保守治疗，要么手术，可手术是要划好多钱的。当年我家的经济是治不起大病的。父亲很执拗，决定开点药回来吃。
       到了收麦子的时候，父亲的胃开始出血，开始只是喀血，不久就是偶尔吐血块了。吃药也没有用。问疼不疼，他总说不疼，可夜里总听到他的呻吟声……。看着父亲渐渐消瘦的皮包骨头，一家人 非常难过，都想减轻他的疼痛，可又无可奈何。
        记得那天地里很忙，我和我三姐把地里麦把船撑到场头，已是下午二点多钟，肚子饿得前心贴后心。
         离家还有很远的时候就看到父亲站在门口，手扶着墙，朝西望，不放心我们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因为我和姐都是旱鸭子不会游泳，而撑麦船是要过一条很宽的河，并且要撑几里地，对于我这个刚毕业不久的学生真的不容易。可没法子，船装的很满，堆得很高，在船尾的人根本看不到船头的情况。如果没有两个人配合，根本没法撑走。
       姐负责在船后掌舵，我在船头拿篙，到场头的时候，浑身已经被汗水和河水湿透了。
      父亲看到我们疲惫不堪很是心疼，连忙说:“赶快吃饭，吃饭！”
       ​一边吃饭，一边向父亲汇报了装麦子的过程，还有地里棉花钵子的情况，父亲听的很入神，也很认真，还表扬了我们几句。
        父亲坐在桌边看我们吃的香香的，笑着说:“今天你妈煮的饭很好吃，我也吃了一碗！”
        我​听到父亲高兴的口气，看了他一眼，说了句:“吃一碗饭有什么好说的！我刚刚才吃了三碗呢！”说完就走开了。可却听到了身后长长的叹息声！回头看到的是父亲满脸的失落，和眼里隐隐的泪光。
         当时我蒙住了，父亲这是怎么了，我又没说错什么？
          我忘了父亲已病入膏肓，已经很久不能吃饭了！
          从那以后父亲就经常大口大口的吐血。再也没能吃过妈妈煮的香米饭！
        父亲的话越来越少​，不是闭目养神，就是无力的看着远方。有人来探望，谈及我们，问我父亲几个子女哪个最孝顺，父亲总是失落的说:“鸡子孵鸭子——一场空。”接着就是长长的的叹气声！
        ​若干年过去了，父亲哀怨的叹息总是在耳边响起，父亲眼中的泪光也常在脑中闪现。
     父亲经历了旧社会，新社会的过渡。从我爷爷给的三捆稻草起家，和我妈开始筑泥屋买田置地，不舍昼夜的干了一辈子，房子拆了又砌，砌了又拆，一次次扩大，日子也渐渐富裕起来，随着我们姐妹的长大成人，爸妈也渐渐的年过半百了。
       父亲的智商是最高的，他熟读古今名著，论语，三字经，大学，都能倒背如流，闲暇之时就给我们姐妹讲故事，猜迷语，一家子总是开开心心，充满欢声笑语。父亲的民间小调也唱的很好听，那年代没电灯电视，夏天晚上大家都把桌子板凳搬到外面乘凉，都抢着围住父亲坐，听他唱歌，讲故事，欢乐的笑声会飞的很远很远！
       父亲对仁、义、礼、至、信，有很深的领悟。用我们农村人来说，是个仁义的大好人。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总是一派祥和。大家有困难也喜欢找父亲帮忙，那年代认干爹的人很多，有些家庭困难的，总喜欢找好点的人家认干亲，为的是困难时候有个依靠。
        我父亲的干儿子，干女儿有好几个呢！
        父亲对我们姐妹教育很严格，他常对我们说，字在人间是墨宝，千里万里谈到心。七，八十年代我们农村的教育还是落后的，上学的女孩更是少之又少，而我父亲就把我四姐和我都培养成了高中生。在整个村庄乃至整个公社都是少有的。至于后来我们没有蜕变成金凤凰，那是自身没有努力好，而我父亲真的是天下最伟大的父亲！
      父亲走了，已到了另一个世界，给我们留下了深深的爱！带走了满满的遗憾和失望。
      心中对父亲的愧对抱歉是永远抚不平的伤痛！
     每年过了春节，第一件事就是到坟地祭拜父母亲，满满的思念随风中纷飞的纸钱飞的很远很远！
       多想告诉远方的父亲，女儿已领悟到了鸡孵鸭子的真正含义！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